温亦寒很快出院了,别墅的巨大和空旷,在李玉荣几乎夜不归宿的日子里,显露出另一种特质——一种孤寂的、可供秘密滋生的温床。
公司那些棘手的“烂摊子”文件,依旧通过秘书源源不断地被送进温亦寒的书房。
他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模式,将处理这些事务当作一种麻木的日常,或是……一种转移内心汹涌暗流的途径。
他的伤确实好得差不多了,至少身体上是这样。
苍白的脸色渐渐被一种冷调的、近乎透明的质感取代,眼底的沉寂下,却仿佛有更危险的东西在无声燃烧。
这天晚上,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,敲打着玻璃,发出单调而催眠的声响。
别墅里异常安静,佣人们早已休息,只剩下走廊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。
温亦遥穿着丝质睡裙,赤着脚,像一只夜行的猫,悄无声息地穿过铺着厚地毯的走廊。她没有丝毫犹豫,直接拧开了温亦寒书房的门把手——这一次,没有锁。
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复古的台灯,在宽大的书桌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域。
温亦寒坐在灯影里,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,屏幕亮着,但他并没有在看。
他只是靠着椅背,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,烟雾袅袅升起,模糊了他过于清晰的侧脸轮廓,眼神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,深不见底。
听到开门声,他并没有立刻回头,只是睫毛微动,像是早已料到。
温亦遥反手轻轻关上门,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雨声和寂静。她走到书桌旁,没有开口,目光扫过他面前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,又落在他夹着烟的、骨节分明的手指上。
“妈今晚不会回来了。”她轻声说,语气里听不出情绪,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。
温亦寒这才缓缓转过头,看向她。
台灯的光线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,让他看起来有种疲惫的、褪去所有伪装的真实感。他吸了口烟,缓缓吐出,烟雾隔在两人之间。
“所以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烟熏过的低哑,没有什么波澜,却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封的疏离。
“所以,”温亦遥绕过书桌,走到他身边,目光落在那些文件上,“这些烦人的东西,还没处理完?”她的指尖看似无意地划过纸张的边缘。
温亦寒没有阻止她的靠近,也没有回答关于文件的问题。
他的视线跟着她的手指移动,然后缓缓上移,落在她因为微湿的空气而略显凌乱的发梢,和她睡裙领口露出的一小片白皙皮肤上。
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味、旧书页的味道,还有他们之间那种无需言明、日益膨胀的张力。
“处理不完的。”他终于开口,带着一丝极淡的、几乎是自嘲的意味,“就像她永远会有新的麻烦丢过来。”
他说的是李玉荣。
这种近乎直白的抱怨,在他口中出现是极其罕见的。这细微的转变,让温亦遥的心轻轻一颤。
她大胆地伸出手,抽走他指间的烟,按灭在旁边冰冷的烟灰缸里。然后,她的手没有离开,而是顺势覆上了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背。
他的手指冰凉。她的却带着暖意。
温亦寒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,但没有抽开手。他的目光从两人交迭的手上,慢慢移到她的脸上,带着一种沉沉的、几乎要将人吸入的审视。
“那就不处理了。”温亦遥迎着他的目光,微微倾身,台灯的光照亮她一半的脸颊,眼眸亮得惊人,“反正……她也不在乎。”
她的靠近带来了她身上淡淡的、甜软的香气,与他周围的烟草和冷清气息格格不入,却又奇异地融合。
温亦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他反手,轻易地握住了她主动覆上来的手,指尖擦过她的手腕内侧,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“那我在乎什么?”他问,声音更低了些,像是一种危险的诱导。
温亦遥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。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,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冰冷,而是翻涌着某种她熟悉的、在医院黑暗中曾彻底爆发过的暗潮。他只是用更强的意志力将其压抑了下去,而非消失。
“你在乎我。”她陈述道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笃定。
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。
温亦寒眼底最后那层薄冰瞬间碎裂。他猛地用力,将她拉向自己。温亦遥轻呼一声,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他腿上。
这个姿势过于亲密,也过于危险。她能感受到他腿上肌肉的紧绷,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的体温,以及某种压抑的、蓄势待发的力量。
他的手箍在她的腰侧,力道不小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。他的目光牢牢锁着她,像是猎手终于不再掩饰对猎物的渴望。
“温亦遥,”他叫她的全名,每次他这样叫,都像是在进行某种郑重的确认或宣告,“你总是知道怎么逼我。”
他的呼吸喷在她的唇边,带着残留的烟草味和他本身清冽的气息。
“我没有逼你,”她小声反驳,手臂却自然而然地环上了他的脖颈,“我只是……不想再看你一个人对着这些东西。”
她示意了一下桌上那些冰冷的文件。
“这些东西,”温亦寒嗤笑一声,笑声里没有多少温度,却也没有多少厌恶,更像是一种麻木的认同,“至少比人简单。”
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来,指背轻轻蹭过她的脸颊,动作带着一种与他语气不符的、近乎温柔的狎昵。那微凉的触感让温亦遥轻轻颤了一下。
“那我呢?”她问,像是不甘心,又像是在索求更多的证明,“我简单吗?”
温亦寒的目光沉静地看着她,那深邃的眼底像是蕴藏着无尽的风暴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那轻轻蹭着她脸颊的手指,缓缓下滑,抚过她的下颌线,最后停在她微微张开的、泛着水光的唇瓣上。
指腹带着薄茧,摩挲着她的下唇,带来一阵细微的、令人心悸的麻痒。
窗外雨声渐密,敲打着窗户,像是为他们之间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加速的心跳伴奏。
“你是我最复杂的难题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喑哑得几乎融化在雨声里,“也是我唯一不想解开的死结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他低头,攫取了她微启的唇。